程月一改往日的傲氣，禮貌地坐在婆婆旁邊，聽著婆婆不住地誇她平日有多懂事。

程宇指使我：“你快點給親家倒點茶水，要用我帶回來的那罐茶葉，我特地買的。”我剛倒完茶水還沒來得及坐下，程宇又說：“快去廚房準備準備中午的菜，別拖拖拉拉的，等會兒大家吃不上了。”

我剛想反駁，一想到等下的計劃，話到嘴邊生生止住。

我在廚房豎著耳朵聽他們的聊天，婆婆一直誇宋文的工作有多好，模樣有多一表人才。

宋媽表示：“你放心，我們就文文一個兒子，現在掙的都是給他們小兩口的，保證月月嫁過來肯定不會吃一點苦。我們已經裝修好了一套婚房，到時候他們直接住進去就行。”

“我知道年輕人不喜歡和父母一起住，婚後就應該好好享受一下兩人生活。孩子，月月想生就生，我們不是那種結婚馬上催生的父母。”

“要是月月願意生孩子，我們也準備好了去月子中心的錢，保證月月不會在月子裡受一點委屈！孩子以後我每個月都會出錢請育兒嫂，不讓月月這麼辛苦。”

婆婆笑得更開心了，說：“我就月月這一個寶貝女兒，總擔心她嫁得不好，就一直讓她待在我身邊，現在聽你們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對這門親事，我滿意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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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身子，向在沙發旁低頭玩玩具的程耀招了招手，晃了晃手裡的電動遙控汽車。耀耀眼睛一亮，立馬跑過來愛不釋手地把玩。

我摸了摸他的頭頂，說：“客廳裡沒地方玩小汽車，你去院子裡玩吧，院子夠大。”耀耀高興地點點頭，抱著小汽車就跑了出去。

客廳裡沒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婆婆正專心聽著對方會出多少彩禮。

宋媽：“我之前問月月這邊的彩禮是多少，月月這孩子懂事得很，說我們做生意辛苦，不用準備彩禮，她是真心喜歡文文的。我一想這可不行，你們把孩子養大不容易，我們哪能不花錢娶個這麼好的兒媳婦，我和孩子爸商量了一下，就按照我們那的習俗，彩禮38.8萬！”

婆婆高興地拍掌，估計做夢都沒想到對方這麼爽快大方，婆婆剛想開口，耀耀突然哭嚎著嗓子從院子裡衝進來。

“媽媽！小昊哥搶我玩具！他搶我小汽車還推我！”

在眾目睽睽之下，耀耀大哭著撲到程月懷裡，止不住地哭喊：“媽媽！我膝蓋好疼，小昊哥力氣好大，我搶不過他！我的小汽車嗚嗚嗚嗚嗚！”

宋家愣在原地，宋媽首先反應過來，顫抖地指著程耀問：“這這是怎麼回事？程月你結過婚，還有兒子啊？”

我從廚房出來，正看到婆婆手忙腳亂地拉開耀耀，著急地解釋：“不是，親家你聽我說，這孩子是我兒子的，真的！”

婆婆看到我走過來，連忙將耀耀推到我身上，說：“林媛，剛才耀耀把月月看成你了，這孩子，你快問問他怎麼回事。沒看清就亂叫，差點就讓親家誤會了！”

8.

隔壁家的小昊仗著自己體型健壯，經常爭奪別人的玩具。

我才回這裡幾天，都見過好幾次他搶玩具把別的小孩弄哭。

剛才讓耀耀到院子裡玩，就是看到小昊正和別的小孩在院子玩彈珠。

程宇慌亂中給我使了個眼色，示意我把耀耀帶出去。

我意會上前輕輕拉了一下，誰知耀耀哭得更大聲了，SS抱著程月不撒手，哭鬧著說：“媽媽，小昊哥欺負我，還說你要嫁到別人家去，就不要我了！他肯定是亂說的，嗚嗚嗚嗚！”

程月手腳僵硬站在原地，這下板上釘釘了。

宋文不可置信地看著她，說：“月月，他說的是不是真的？你怎麼可以這樣，為了結婚瞞下自己有孩子的事實！”

半晌，程月臉色蒼白嗫嚅著：“不是的，你聽我說，家裡已經商量好了將孩子過繼給我哥嫂，不會影響我們感情和生活。”

婆婆拉著宋媽狡辯說：“是啊是啊，之前程月是被不負責任的男人騙了，她覺得孩子是無辜的，不忍心打掉這個生命才生下來。正好我兒媳生不了孩子，我們都商量好了，過繼給我兒子兒媳，以後就是他們的孩子了。你們各過各的不影響。”

這下對方更生氣了，宋文指著程月憤怒地說。

“你太不負責任了！既然選擇生下來就要好好對他！怎麼能說不要就不要呢！我對你太失望了，程月，我們分手吧！”

說完將剛拎過來的禮品全部拿走了，臨了宋媽不忘留下一句。

“虧我們這麼有誠意，你們居然是這樣的人！”

婆婆和程宇追著宋媽跑了出去。

留下流著淚不知道怎麼辯解的程月，抱著她腿不撒手哇哇大哭的耀耀，還有周圍一直安靜看戲的一幫親戚。

宋家很快就上車疾馳而去，婆婆追不上原地跺了跺腳，氣急敗壞衝進來對我劈頭蓋臉一頓罵：“都是你！好好地攪和了月月的婚事！你是不是嫉妒月月找了這麼好的老公，你為什麼不早點把耀耀拉開，你剛才怎麼不解釋他是你兒子，你是不是存心的！”

程宇跟在身後，黑著臉說：“我剛才看到你給耀耀玩具車了，你好端端地給他玩具車幹嗎？如果他沒有拿玩具車出去玩，就不會被小昊看到，更不會哭著進來找我妹妹。你是不是就見不得我妹妹好？耀耀是無辜的，你就這麼不喜歡耀耀？”

程月聽到程宇這麼說，氣紅了眼罵道：“你！你怎麼不去S！你生不出來，我忍痛把耀耀過繼給你，你居然這樣對我！”說著就要上來扇我耳光，我連忙後退兩步。

姑姑站起來拉住了程月，沒好氣地陰陽：“有些人真是把好心當作驢肝肺！嫁到我們家三年了生不出一個孩子，婆家不介意丈夫也不跟她離婚，結果她還攪黃小姑子的婚事！”

姑姑開了這個頭，旁邊不知情的親戚開始幫腔，紛紛開始指責我不懂事，堂叔彈了彈煙灰，鄙夷地說：“這種女人娶回家就是個禍害！趁早離了！”

程宇叉著腰轉了兩圈，重重地嘆了口氣，說：“你明天跟我帶上耀耀去宋家道歉，跟對方說保證年後會將耀耀遷到我們戶口下，過繼給我們做養子。務必要保證妹妹的婚事能夠順利進行，哪怕彩禮要少點也沒事。這事要是辦不成，我們就離婚！”

婆婆抱著胳膊附和：“就是！要是談不成，你以後也別想進我們家的門！”

我勾起嘴角：“不必這麼麻煩，後天民政局上班，我們就去離婚！”

9.

眾人不禁“啊”了一聲，程宇沒想到我突然就說離婚，愣怔地看著我。

婆婆胸有成竹地說：“我看你也就敢嘴上說說，我兒子條件這麼好，你離了婚上哪找到比他更好的？況且你生不出孩子，誰敢要你！就出去問問，哪家不長眼的敢娶一個生不出孩子的媳婦？”

我直視她的眼睛，平靜地說：“我倒是不長眼，嫁給你兒子這個生不出孩子的男人！”

程宇臉色唰的一下白了，結結巴巴地說：“你你胡說什麼！我身體健健康康的，是你有囊腫生不了！”

我掏出手機，當眾放出昨晚的錄音：

“要不你去試試中醫？說不定喝幾服藥、扎兩針就能好了？”

“沒用的！專家都說了我天生無精，做什麼都是無效的，我已經看透了！”

“唉！好吧，幸好你妹妹生了耀耀。不過我逢人就說是你媳婦生不出，現在大家都相信是你媳婦的問題，沒人會懷疑到你身上……”

“原來生不出的是堂哥啊，你們好卑鄙啊都推到堂嫂身上。”一直窩在沙發上的堂妹突然開口，她一向心直口快，堂叔攔都攔不住。

程宇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你怎麼會有錄音？！”

說著衝過來想搶手機，我眼疾手快地跑到沙發背後。

我繼續加碼：“你媽整天在親戚面前吹你有多厲害，畢業沒兩年就在市裡買了房，每次我要解釋都攔著不讓我說，還什麼我的就是你的。現在我就要大聲說，市裡那套房子是我爸媽給我買的！是我的房子，離婚了那套房子也隻能分給我！”

“年薪二十萬也是吹的，一年薪資加上年終獎都不到十萬！”

這下這些親戚坐不住了，本來婆婆愛吹噓，老在他們面前炫耀她兒子多有本事，她女兒要嫁給富二代，順帶還貶低一通他們的孩子。

若是剛才程月婚事告吹的事足以讓他們幸災樂禍，現在程宇無精症的事恐怕夠他們在村裡說三年了。

他們很快就變了口風：

“這就是你們不厚道了！無精症就是無精症嘛，大不了領養一個，怎麼能把錯都推給老婆呢？”

“就是啊，我說聽我弟媳說囊腫也能懷上，就奇怪為啥你老婆就懷不上，原來問題出現在你身上啊！”

“嘖嘖嘖，閨女騙婚，想著去攀富貴人家，兒子也騙婚，生不出孩子裝能生，桂英啊，你這人做得不對！”

“虧我們剛才還替你幫宋家瞞著你閨女生過孩子的事，幸好沒談成啊，不然我這良心要被油煎咯！”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打趣著婆婆一家，程月再也忍不住哭著跑回房間。

婆婆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咬牙切齒地看著我，不顧親戚的阻攔對著我就是破口大罵。

我可沒心思跟她在這裡掰扯，當著所有人的面就收拾行李回家了。

臨走前，我對面如灰土的程宇說：“初八民政局就上班，早上八點我們民政局門口見。”

10.

本以為我和程宇該說的已經說清楚了，沒想到在民政局門口，他突然當著來來往往的行人跪下，抱著我的腿痛哭流涕。

他語氣十分誠懇說：“之前的事都是我不對，我不該騙你，以後耀耀你要是不想養我就放在我媽那裡，絕對不讓他出現在你面前。”

“我沒有什麼錯，我絕對站在你這邊護著你，看在我們結婚三年感情還不錯的份上，你就原諒我這一回吧！”

我推開他，冷靜地說：“如果你一開始就和我坦白你是無精症，說不定我還是會選擇和你在一起，可你是怎麼做的，不僅瞞著我，還連同你媽一起把生不了孩子的原因都推到我身上。我被你那些親戚指指點點，我因為懷不上孩子在自責焦慮的時候，你都沒有站出來維護我！我對你實在是太失望了，你捫心自問有什麼資格做一個丈夫？”

“還有，孩子是無辜的，選擇生下來就應該好好對待他，他不是媽媽的手上的籌碼更不是累贅。他還這麼小，不應該像個物件一樣被你們丟來丟去。”

程宇怔怔地看著我，張了幾次嘴都說不出一句話，最後垂著頭跟我一起進了民政局。

一個月後，我拿到了離婚證。

我望著外面湛藍的天空，這一年備孕無果的壓力瞬間清空，原來心頭無煩事走起路來都會輕松很多。

沒想到三個月後，逛街居然遇到了程宇的堂妹，我才想起她也在這座城市工作，她拉住我神秘兮兮地說：“你知道嗎？堂哥一家都不在老家住了。”

我詫異地看著她，她繼續說：“伯母本來在老家就喜歡扯闲話，整天說自己兒子掙20萬一年多有本事，說全村的兒子都不如她兒子，還經常到處佔便宜，大家都很不喜歡她。”

“那天你在大家面前拆穿她，她都沒臉待在老家了，聽說帶著耀耀一起和堂哥在市裡租房子。至於程月，聽說那樁親事黃了之後，又纏著姑姑給她相了好幾個，但是對方一聽到她的名字，都拒絕掉了。”

我走在路上，回想起過年發生的一切，現在他們家如何，都在與我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