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分手後。

 

他養的貓卻跟著我離開了。

 

我抱著行李坐在路邊，看他那隻貓垮著臉按著手機給我發消息。

 

「每天晚上，都是貓來接你回的家。」

 

「下雨，是貓給你送傘。」

 

「難過，是貓陪你。」

 

「你按著貓揉，把貓的毛全揉亂，貓也不生氣。」

 

我看著面前這隻矜貴優雅的黑白緬因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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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臉問它：「你到底想說什麼？」

 

貓用前掌小心翼翼點著手機屏幕，敲下三個字：「帶貓走。」

 

1

 

跟男朋友戀愛半年，同居半個月。

 

我就發現他跟自己的初戀女友有舊情復燃的跡象。

 

我將照片和聊天記錄擺到他面前質問他的時候。

 

他跟我大吵一架。

 

我安靜地看著他突然爆發的脾氣：「好啊，那你回去找她。」

 

我說：「我們分開。」

 

然後我當即就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要離開。

 

男朋友又立馬粘上我跟我道歉，求我別走。

 

我一把推開他：「滾。」

 

在我跟他吵架的過程中，他養的貓始終安靜地垂著尾巴跟在我們旁邊看。

 

它那雙碧藍的瞳仁拉成一道細線，在我跟男友之間緩慢又危險地遊移。

 

我收完行李要推門離開時。

 

男友再一次上來拉住我不讓我離開時。

 

他稍微用了力，讓我掙脫不開。

 

硬要我聽他的所謂「解釋」。

 

也就是在此刻。

 

綴在我們身後始終安靜的貓突然發難。

 

它輕盈地跳起來，一口咬上了男友扯住我的手。

 

它下了狠勁。

 

男友的手被咬出明顯的傷痕，並且瞬間就流出了血。

 

我順勢掙脫開男友。

 

沒管他，也沒管屋裡的貓，直接拖著行李離開了。

 

2

 

我跟男友同居在郊區的別墅區。

 

夜半的時間點，這片區一輛出租車也沒有。

 

我拖著行李箱，就自己往前走。

 

終於快走出別墅區的時候，我突然感覺不對勁。

 

敏感地一回頭，就看見安安靜靜跟在我身後的緬因貓。

 

男友——不對，前男友的貓。

 

我停住腳步，它也踩停了要往外邁的前腿。

 

「你跟著我幹什麼？」

 

我也不管它能不能聽懂，冷著臉就朝它翻了個白眼。

 

「你是周哲鳴的貓。」

 

我說：「我看見跟他有關到東西就煩。」

 

緬因微仰著的貓臉上，恍惚露出點無奈的情緒。

 

我以為自己看錯了，還揉了揉眼睛。

 

但站在我面前的。

 

確實是隻貓，隻是一隻貓。

 

3

 

不想搭理它了。

 

我轉過身，拉著行李箱繼續往前走。

 

走過下個路口，我再次回頭。

 

卻發現那隻貓，仍舊安靜地跟在我身後。

 

它將距離把控得很好。

 

始終跟在我身後一米左右的距離。

 

「你是不是聽不懂話？」

 

莫名其妙的，我對貓發起了脾氣：「我讓你走，別跟著我。」

 

「周哲鳴的貓跟他一個德性，我看見就煩。」

 

我兇著臉對貓說出冷冰冰的話。

 

但這隻貓不僅不離開，反而踩著輕盈的貓步湊近了我。

 

它一躍就跳到了我的行李箱上。

 

用前掌撥拉過我掌心捏著的手機。

 

「幹什麼？」

 

我兇巴巴地問它：「你來替周哲鳴搶我手機啊？」

 

貓當然說不了話。

 

它隻拿著手機鏡頭掃了掃我的臉開鎖。

 

其實那時我已經察覺到不對勁了。

 

一隻貓怎麼能聰明成這樣。

 

但當時的我怒氣上頭，腦袋都是蒙的。

 

更管不了別的。

 

貓用自己前掌的指甲，小心翼翼地點著屏幕。

 

居然點開了手機鍵盤。

 

我瞪大眼盯著它的動作。

 

又用手抬起它那張毛茸茸的貓臉看了看。

 

它任由我的動作，一點不反抗。

 

那雙眼睛太過漂亮，像是汪剔透的藍色海洋。

 

「你還是貓嗎？」

 

我湊近問它。

 

貓的胡須輕顫，咧開嘴，用粉紅的舌頭掃了掃嘴唇。

 

「你還知道你自己隻是隻貓嗎？」我拍拍它的圓腦袋。

 

但貓已經垂下頭開始打字了。

 

我瞪大眼睛，愣愣看著它緩慢卻細致地打下了幾行話。

 

「每天晚上，都是貓來接你回的家。」

 

「下雨，是貓給你送傘。」

 

「難過，是貓陪你。」

 

「你按著貓揉，把貓的毛全揉亂，貓也不生氣。」

 

它打完這幾行字，就抬起頭來看我。

 

我非常不配合地冷笑一聲，問：「所以呢？」

 

貓又低下頭，輕輕打下三個字。

 

它說：「帶貓走。」

 

4

 

「憑什麼？」

 

被男友背叛的怒氣沒消。

 

我現在看見面前這張狀似無辜的貓臉，就想起周哲鳴。

 

這是屬於周哲鳴的貓。

 

我現在煩S了周哲鳴。

 

更煩S了與他有關系的一切。

 

貓的藍眼剔透，溫和地仰臉凝視著我。

 

在我話落的瞬間，它再次低下頭打字。

 

「貓可以照顧你。」

 

「貓可以保護你。」

 

我甚至以為自己在夢中。

 

我不得不抬起那張埋著的過於認真的貓臉。

 

「是你瘋了還是我瘋了？」

 

我湊得很近，去觀察它的眼睛。

 

不知道是不是超過了貓的安全距離。

 

它的胡須很敏感地顫了顫，瞳孔也緩緩拉成了一道細線。

 

貓本性為獸。

 

我以為它會反撲，會咧嘴上來用銳利的牙齒咬我。

 

但它隻加重了自己的呼吸。

 

仍不錯眼地盯著我。

 

「你隻是隻貓。」我抬起它毛茸茸的前掌。

 

「別說什麼保護我照顧我的大話了。」

 

我說：「你什麼都做不了。」

 

怒氣上頭，在周哲鳴面前沒罵夠。

 

我把自己的怨氣全撒到了他的貓身上。

 

我知道自己這樣做不應該。

 

所以在話落，看到貓那雙仍舊溫和的漂亮眼睛時。

 

我短暫地失了神。

 

真奇怪，我怎麼在一隻貓的眼睛裡看見了難過的情緒。

 

5

 

那晚我最終還是離開了。

 

貓始終安安靜靜地要跟著我。

 

我幾次回頭。

 

我知道它能聽懂我說的話了。

 

所以言語威脅也好、驅逐也好。

 

能用的方法我都用完了。

 

但貓不為所動，甚至它跑得還比我快。

 

我甩不掉它。

 

好在我終於走出寂靜的別墅區，打到了車。

 

提著行李上車後，我飛快地拉上了車門，嚴防那隻貓溜進來。

 

上車後我就督促司機師傅開車。

 

車輪碾過地面的枯葉，飛快地駛離這片區。

 

凌晨的街道上，路上空無一人。

 

我回過頭，看見貓跑著追在車尾後。

 

它擁有罕見的毅力。

 

在黑暗裡跑成了一道暗色的陰影。

 

但貓是不可能跑過四輪汽車的。

 

車跟貓的距離，被越拉越大、越拉越大。

 

直到視野裡，那隻貓的身影逐漸變小，最後消失不見。

 

我才終於回過了頭。

 

那隻貓那麼聰明，都能聽懂人說話。

 

它肯定能找到回別墅的路吧。

 

我想著。

 

但它咬傷了周哲鳴的手腕。

 

我閉上眼，回想平日裡周哲鳴對待那隻貓的溫和耐心模樣。

 

最讓我今晚訝異的就是。

 

那隻貓實在不算是隻好性格的貓。

 

周哲鳴總說那隻貓冷漠，他隻能腆著臉去伺候大爺一樣伺候那隻貓。

 

但那隻貓，仍舊很少給他好臉色。

 

甚至不讓周哲鳴多摸多碰。

 

所以今晚上那隻貓表現出來的對我的保護、甚至於想要跟我離開是為什麼。

 

周哲鳴會為難那隻傷了他的貓嗎？

 

我咬咬牙，將那些瑣碎的煩心事，全都壓進了心底。

 

6

 

但我沒想到周哲鳴居然成了件麻煩事。

 

我以為我們以那樣不體面的方式分開，已經算是結束。

 

但周哲鳴開始糾纏我了。

 

他見天地守在我公司樓下、我回家的路上。

 

用纏著白色紗布的那隻手攔住我。

 

說要給我解釋。

 

說要給我道歉。

 

再一次被周哲鳴堵住時。

 

我隻能跟身邊約好晚餐的同事道了個歉。

 

然後扯著周哲鳴進了地下停車場。

 

「你到底想幹什麼？」我先發制人。

 

或許是疏於打理，周哲鳴英俊的臉上布滿了憔悴。

 

他抿了抿幹裂的嘴唇，低聲說：「舟舟，我不能沒有你。」

 

抬起手，想來拉我的胳膊：「跟你分開的這幾天，我吃不好也睡不下。」

 

他說：「……我想你了。」

 

我狠狠皺起眉，看周哲鳴說出這些讓我作嘔的話。

 

「我在你身邊的時候，你想你前女友。」

 

我說：「我離開了，你又開始想我。」

 

「周哲鳴，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是這麼惡心的一個男人？」

 

周哲鳴快速搖頭：「那是誤會，她主動來找我。」

 

他甚至抬起手來朝我發誓：「我保證，舟舟，我不會再跟她有聯系。」

 

他拿出自己的手機：「你看——我都把她的聯系方式全部拉到黑名單了，我不會再跟她有任何牽扯，你跟我回家吧，好嗎？」

 

他的手又輕輕搭到了我的肩頭。

 

我敏感地一退步避開。

 

不可能。」我斬釘截鐵地說。

 

我盯著周哲鳴那張倉惶的臉，說：「我沒有收破爛的愛好。」

 

7

 

周哲鳴側臉緊繃了一瞬，似乎是咬緊了齒關。

 

「那要怎樣你才肯原諒我？」

 

他說：「隻要你說，隻要你願意原諒我，我都可以去做。」

 

戀愛時，我怎麼也沒想過周哲鳴會是這樣一個不要臉的人。

 

我也徹底冷了臉色，說出的話帶了冰碴。

 

「我要你滾。」我說。

 

「我要你徹底消失在我的生活裡，我要你再也別來打擾我，再也別給我同事發消息，再也別來窺視我的生活，再也別他媽纏著我！」

 

我喘著氣問面前的周哲鳴：「能做到嗎？」

 

「能做到的話，我可以原諒你，我可以不再生你的氣了。」

 

周哲鳴沒發一言，安靜地立在我面前。

 

但他的胸口在劇烈地起伏。

 

他垂在身側的手握成了拳，手背上崩起道道青筋。

 

我敏感地後退兩步。

 

但周哲鳴隻是抬起頭來，朝我露出個有些怪異的笑。

 

「舟舟，其實我們的初見不是兩年前在校體育館。」

 

他的聲音有種神經質般的溫柔。

 

他低頭，輕聲說：「是在三年前，在校禮堂，我看見你在舞臺上演出，特別漂亮。」

 

他說：「那個時候，我就認識你了。」

 

隻眨眼之間，周哲鳴跟我之間的距離已經拉近。

 

甚至他身高腿長，很輕易地就抬起手，緊摟住了我的腰。

 

我閃躲不及，已經被他抱住了。

 

他將頭臉深埋在我頸間，呼吸灼熱，話語涼薄。

 

他說：「我特別愛你，我怎麼舍得背叛你呢。」

 

他說：「舟舟，都是誤會，留在我身邊，跟我回家，我會向你證明。」

 

我的後背爬了層冷汗，耳側起了雞皮疙瘩。

 

我開始後悔帶周哲鳴來安靜的地下停車場。

 

午休時間，這一片空曠安靜。

 

一個人也沒有。

 

認識周哲鳴以來，他在我面前展現的全是自己陽光開朗的一面。

 

我怎麼也沒想到。

 

跟他分了手，他會變成這副模樣。

 

8

 

我使勁推他，使勁掙扎。

 

但周哲鳴困住我的手臂如鐵鉗。

 

我用盡全身力氣，也撼動不了半分。

 

周哲鳴的臉靠在我肩頭溫柔地蹭了蹭。

 

但他困住我的手已經滑了下去。

 

他一隻手就將我掙扎的兩隻手腕捏到了一起。

 

他的手指冰涼，如毒蛇纏緊了我。

 

我咽了咽喉嚨，啞聲問他：「周哲鳴，你想幹什麼？」

 

他朝我溫柔一笑。

 

「別害怕，舟舟，我隻是想帶你回家。」

 

他說：「你離開後家裡太空曠，我太想你了。」

 

我被他的話激出滿身的冷汗。

 

還來不及說下一句話。

 

眼前的視野一晃，有道黑白色的暗影自上方輕盈又迅速地躍到了我眼前。

 

我還沒反應過來。

 

周哲鳴拉住我的手已經松開。

 

我迅速後退幾步跑來。

 

我大口地呼吸著，穩下心緒。

 

才發現剛剛自高處躍下的是隻貓。

 

那隻周哲鳴的黑白緬因貓。

 

9

 

不知道貓是從什麼高度跳下來，才能用慣性將周哲鳴一個大男人都帶倒。

 

我一邊拿出手機報警，一邊焦灼地觀察著那邊的局勢。

 

貓是不可能跟一個 185 往上的高壯男人抗衡的。

 

顯然貓也清楚地明白。

 

所以它撲下來就壓到了周哲鳴的臉上。

 

它用自己的四肢去撲打飛速劃過周哲鳴的臉。

 

貓的指甲鋒利。

 

我隱約聽到了那邊周哲鳴的怒罵和哀嚎。

 

但周哲鳴也不甘示弱。

 

他緊閉著眼睛，卻能準確無誤地拎起貓的後頸。

 

他使勁扯著貓的尾巴和耳朵。

 

將貓身上的毛都抓掉了好幾塊。

 

我看不下去，從周哲鳴的視野盲區無聲湊近。

 

狠狠踹了一腳周哲鳴的頭。

 

好在樓上終於響起了警笛聲。

 

有整齊的腳步聲在靠近地下停車場。

 

我大力從周哲鳴狠拽著貓毛的手上搶救下來那隻貓。

 

貓抬起狼狽的臉看我一眼。

 

我低頭盯著它：「你快走。」

 

無聲說：「我可以解決，你快走。」

 

貓又看了我一眼，然後它邁著高傲又輕盈的腳步，輕松躍上廊柱。

 

在警察到之前，徹底消失了。

 

10

 

好在地下停車場監控完善，還有可以解釋的餘地。

 

從警局回家，已經是個深夜。

 

我提著包，疲憊又無力地走在路上。

 

周哲鳴是我的初戀。

 

做不到跟他好聚好散就算了。

 

但我沒想到，為什麼我們還能這樣醜陋地鬧上警局。

 

初識時他的熱情陽光已經在我心裡逐漸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他如今陰鬱又神經質的一張臉。

 

是我從沒有看清過他嗎？

 

但為什麼，我想要幹幹淨淨地分個手都那樣困難。

 

我那惡劣的前男友已經在我公司傳遍。

 

今天的事，甚至驚動了我那體面的父母。

 

他們身為高知教授，也不分過錯，隻認為我丟了他們的臉。

 

來到警局就是劈頭蓋臉的一頓罵。

 

已經走到家樓下了，我卻像是耗盡了全身的力氣。

 

連上樓都沒有力氣了。

 

我就勢喪氣地蹲在路邊，將臉埋在了自己的膝蓋間。

 

但剛閉上眼，還沒醞釀出情緒，我就感覺到自己的手指尖觸到了柔軟的毛發。

 

我敏感地一抬頭，就看見了湊得很近、正偏頭認真觀察我表情的一張毛茸茸的臉。

 

是貓。

 

11

 

我今天過得格外狼狽。

 

但貓好像也沒比我好到哪去。

 

素來高傲愛幹淨的它，此刻身上的毛禿了幾塊，露出底下肉色的皮膚。

 

它的耳朵被周哲鳴扯出了紅色的血痕。

 

頰邊的臉上也沾了不知道是它自己還是周哲鳴的血。

 

血將它柔順的毛發都粘連到一起。

 

它的後腿微有些跛，踩在地面上輕飄飄的，都沒站穩。

 

但它像是絲毫察覺不到自己的狼狽。

 

仍立在我面前，偏著腦袋，很認真地觀察著我。

 

「你在這等了多久了？」

 

它全身的毛發冰涼，頰邊的血凝成了血塊。

 

或許是那時從地下停車場離開，就到了我家樓下。

 

貓伸出粉紅色的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嘴。

 

聽到我的問題。

 

它沒吭聲，也沒表態。

 

這隻貓的聰明遠遠超出我的認知。

 

所以此時此刻，我甚至沒想去追問它什麼時候知道了我家的地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