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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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數人湧到我家恭喜我父母,他們笑得很驕傲,姐姐看我時眼裡卻常閃爍著淚光。


許燦的成績也上了七中的錄取分數線。


許阿姨抱著我的腦袋親了又親,我大著膽子也回抱了她。


她很驚喜。


夾給我一個雞腿。


許燦說:「媽,江栀不吃雞腿的。」


我笑起來,「我現在要吃了!」


全市幾乎所有高中都向我遞出橄欖枝,紛紛提出要減免我的學雜費,甚至不少高中直接指出,我隻要入學,他倒貼我獎金。


父親挑了那所獎金最高的學校。


「這個蠻好。」


我說:「我要讀七中。」


七中不僅不給我獎金,甚至都學雜費都要照收我的。


父親不滿意。


我說:「你給我挑的學校校風很差。你是不是想拿我的獎金給姐姐?」


姐姐狠狠把碗砸在桌子上,眼裡含了一包淚,「我不吃了。」


父親重重扇了我一巴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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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頂著巴掌印,接受電視臺的採訪。


9、


許阿姨把七中一年的學費給了我,我捧著那疊鈔票小心翼翼地道謝。


「我們謝謝你才對!」


我甜甜地微笑起來。


許燦偷偷跟我抱怨,「現在家裡徹底沒有我的地位了,你要是打我,我媽都要說你打得好。」


我擰他的胳膊,哈哈笑起來,「我就是擰你的肉,不然你上課老是睡覺!」


許燦大聲道:「媽!你看她!」


許阿姨一本正經,「江栀為你好,還不謝謝人家?」


許燦臉拉得老長。


風吹動我們的笑聲,把我的快樂散到湛藍的天空之上。


我將錢縫在書包的夾層,可是還是被父親翻出來了。


我一回家,迎接我的就是父親的棍棒。


「你竟然敢偷錢!」


他一掃帚打在我的大腿上,被他打倒在地上。


我看向他手裡捏著的紅鈔票。


「你翻我的書包!」我很生氣。


「不翻還不曉得你長能耐了!」


父親又狠狠地抽打著我,小臂,大腿,腰,背……


「你敢偷你姐姐的學費,你翅膀硬了!」


「我不打死你,你都不曉得你爹是誰!」


「我沒偷,我沒偷,我沒偷……」我不停道。


「你沒偷你的錢從哪裡來的?我今天想給桂妹兒交學費,就發現口袋空了。」


「不是你偷的還是哪個偷的?」


「以為自己成績好就無法無天啦?!」


「我是你爹!」


姐姐突然踏著歡快的步子回來了,看到被打到角落的我,驚詫道:「爸,怎麼了啊?」


父親說:「她敢偷你的學費,看我不把她打死。」


姐姐的表情很僵硬,嘴巴張了張,卻什麼也沒有說。


直到父親的棍棒一次又一次落在我身上,我被打到連說話的聲音都發不出時,我才聽見姐姐細聲細氣地開口。


「爸,學費我今天自己去交了……」


「你說……」


父親沒了聲音。


我不太明白,我說那麼多句不管用,姐姐一句話就讓父親信了。


姐姐不敢看我,母親不敢看我,父親不敢看我。


我躺在地上哈哈大笑,笑到眼淚都出來了。


七月的盛夏,我的心卻下起了飛雪。


母親想拉我起來。


我沒看她,隻看我的父親,他扭頭避開我的視線。


我說,「你怎麼不把我打死呢?」


他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


「你怎麼就不能把我打死呢?」


他的眼睛湿潤了,他想把我拉起來。


我卻一把推開他的手,自己爬起來了。


我一瘸一拐地,撿起了地上的鈔票。


又一瘸一拐地,去找許燦了。


我不難過,世界上有的是人喜歡我。


10、


上了高中,我的學習考試緊張起來。


姐姐也升了高三,屋裡的燈從來沒熄滅過。


我每天上完晚自習,還要輔導許燦的作業,每次回到家,都已經接近十一點。


那次事件之後,父親對我的態度好了很多。


「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我說:「寫作業。」


「以後在家寫作業,女娃娃這麼晚回來不安全。」


我沒什麼表情,「我屋裡的書桌四條腿都不一樣長,怎麼用?怎麼寫?」


不像姐姐,書桌是去年新打的,方方正正,從不搖晃。


父親把手中的煙掐滅。


他說:「我給你打一張新的。」


我搖搖頭,不信他的話。


過了幾天,他真的抬了幾塊木板回家。


我被他打被他罵的時候,都沒有這麼惶恐過。


我有點不安,有點慌張,還有點高興。


他真的要給我打新書桌了嗎?


連許燦都問我:「江栀,你爸要給你打書桌了嗎?」


我說:「你怎麼知道?」


許燦說:「我是誰?我是家具小王子,你爸委託我們家做的。」


我忍不住微微笑了。


他身上還是有一股木頭的味道,我喜歡這清淡的木香。


如果用了新書桌,我身上也會有和他一樣的味道嗎?


我突然冒出這個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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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啰嗦!」我把臉埋進書裡。


他嘿嘿一笑,「你的桌子會有小驚喜哦,你就好好期待吧!」


我的心突然蕩漾起來。


數著日子,盼望著書桌到我房間的日子。


我回家的時候,看見父親啪嗒啪嗒地抽煙。


我說:「爸,少抽一點吧,對身體不好。」


我很久沒有這麼親近地跟他說話了。


他趕緊「哎」了一聲,把煙掐滅。


許燦說:「昨天江栀牌書桌就做好了,今天你好好觀摩下!」


「書桌有什麼好觀摩的。」


我嘴上這麼說,卻笑了。


「我費了很大功夫做的,你一定要發現啊!」


我高高興興地回了家。


推開我臥室門的時候,心髒砰砰跳。


許燦說的驚喜,是什麼呢?


等我看清,我的笑容卻僵在了臉上。


——躺在我臥室裡的,是姐姐的書桌。


我瘋了一樣,衝出去質問父親:


「我的桌子呢?!我的書桌在哪裡!」


父親說:那張新書桌,被搬到姐姐房間裡面去了。


「你姐姐看那張桌子好看,我就搬過去了。她正在讀高三,她先用著,她畢業了就給你用。」


「現在的桌子不晃了吧,以後不要在學校寫作業了。」


我衝進姐姐的房間,她嚇了一跳。


那張顏色淺淺的桌子,和許燦一樣味道的桌子,藏著許燦驚喜的桌子。


正在被她無知無覺地使用著。


「你做什麼?」


我一把把她推開,聲嘶力竭地大吼:「這是我的!這是我的!」


姐姐怒了,「你在發什麼瘋啊?」


姐姐扭頭看到父親的一瞬間,聲勢就弱了下來,「爸,你看她...」


我把著桌子,嘴裡一直念著:「這是我的,這是我的!」


父親把我拉走。


我嘶吼喊道:「那是我的!」


「我都給你打了新桌子了,你還想怎麼樣?」


我恨恨地看著他:


「不是新的,是舊的。你是給姐姐打了新的,還想把恩放在我頭上。」


「新的、好的,永遠是姐姐的。」


「我隻配用她不要的東西。在你們眼裡,我就是那麼低賤。」


他高舉著手想打我,我自己先給了自己一耳光。


一下,兩下,三下。


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一邊打,一邊哭。


「夠不夠?還要不要我再打?」


母親嘆氣,「這麼件小事,你不要想法那麼極端。」


我說:「你說得對。」


當晚,我寫了一張住校申請表。


11、


我們翹掉了體育課,在無人的教室裡面寫作業。


許燦興衝衝問我,「你發現驚喜沒有。」


我捏緊了筆,強笑道,「我沒看見呢。」


許燦說:「不是靠看的,是靠摸的,它就在……算了,今天晚上你自己回去好好摸摸。」


我假裝毫不在意地錘他,「不要賣關子,你直接告訴我吧。」


許燦硬是不說。


我想哭,又不能哭,扯著他袖子說:「燦燦,你說你說,你就告訴我吧,萬一我一年都找不到呢?」


他的耳根有點紅了。


「你不要撒嬌了,我受不了你這一套。」


他抿著嘴紅著臉看了我半天,才湊在我耳邊輕輕說:


「我在桌板背面,刻了一朵栀子花。」


「我刻了一星期呢,這是我刻得最好的一次。」


「這是屬於你的,獨一無二的。」


霎那間,我強忍的淚水簌簌地落下了。


我說:「許燦,你送給我的栀子花被姐姐搶了。」


他先是愣,然後手足無措地給我擦眼淚。


我哭得越來越兇。


「對不起,對不起,我光聽你說,我都覺得好歡喜。」


「我一定是我這輩子收過最好的禮物。」


「對不起,我……」


他說:「你不要說對不起!」


「我、我還可以再給你刻,我手藝會越來越好的,你別哭了,你要多少我都送給你。」


「你答應的,我要一千朵一萬朵,你也要給我刻。」


「好,一萬朵就一萬朵。」


等我哭累了,才發現我竟然在許燦的懷裡。


我連忙推開他,坐直身子擦眼淚,強行把視線集中在練習冊上。


許燦扔過來一張紙條。


「江栀,我喜歡你。」


11、


無數的酸澀和甜蜜向我湧來,我看向他。


他一臉平靜地看書,隻有瘋狂抖動的雙腿暴露了他的緊張。


我忍不住擰了他一把。


他吃痛地叫出聲,然後問我:「你的回答呢?」


我想說出那句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我又擰了他一把,這次擰的手臂。


他突然傻傻一笑,反手握住了我的手掌。


「我明白了。」


我羞得甩開他也不是,接受他也不是,隻能扭開頭不看他。


「你明白什麼?」


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腿上,低聲說:「你再掐我一把吧,我好高興。」


我像觸電了一樣把手抽開。平日裡一直在做的事被他這麼一說,突然變得曖昧起來。


我的臉像是被火燒了。


知道我要住校之後,他也鬧著要住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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